这位华人非法移民1989年来到法国，之后就一直偷偷做工，并在法国生养了两个孩子，都在念小学、初中的样子。去年，在街上被警察逮住。正要被遣送的时候，法国行政法院判他可以申请合法身份。其实，在这次聊天之前，我是不太同情非法移民的，我甚至赞成法国驱逐非法移民。我的理由是，非法移民固然有这样那样的难处，他们的人生遭遇固然可怜，但是使用非法的手段始终不是个长久之计。但是今天了解到的一个细节改变了我对驱逐非法移民这件事的看法。

那位陪他来申请正式身份的年轻律师告诉我，他们这些非法移民一直都在法国缴税。当法国警察抓住他们、让他们出示可以证明他们最近这些年一直在法国的证据时，他们拿出来的居然是税单！真是雷死我了！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巴黎警察局不待见我们这些外国记者。因为我们不交税啊！而法国警察、法国的国家机器都是靠纳税人的钱供养着的。我们这些占用公共资源却一毛不拔的外国人活该让那楼下的老虎复印机骗去一两欧元的！

我这不没被骗嘛，马上就有麻烦了。等第二次被召见的时候，那个办事员跟我说，你缺一个材料--缴税或者不用缴税的证明。我告诉他，你们给我的召见单上提都没提这个文件，我为什么要提供？他说，召见单是格式化的，不细致。我马上指着那张单子上用手写的部分，"请补充雇主证明（合同期限、工资...）"问道："您现在不会告诉我说，这点点点三个点就意味着缴税证明吧？"我的幽默感让他有点无语，"啊，这是新规定。"巴黎警察局最近发现一些外国自由职业者（我们这种驻外记者就属于这类人）在法国不交税，然后还骗取最低生活保障。更有甚者若干年后还转身份，从不交税的自由职业者转成法国受薪者。所以巴黎警察局现在只能怀疑一切。

我的故事讲完了。回到和那位年轻女律师的聊天上。法国的公职机关办事效率低下已经让法国人很抓狂了，所以我们这些外国人刚到法国是非常痛苦的。大家看皮特梅尔的《普罗旺斯的一年》也能读到这种无奈。更痛苦的是，没几个当地人愿意给你指点迷津的。大概是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吧。所以每次来巴黎警察局都会缺材料，缺这缺那，因为他们总能突然想到一个新鲜东西，让你顿时脚底生风。再说说这趟复印，打电话给两个月前办了同样手续的00，她说那个办事员特别好，帮她复印了记者证！我又被雷到了。（我要反思，是不是最近人品太差？难道是长期不写博客，导致这里荒草丛生。连爸爸妈妈都无法读出我现在的神经状态。哦，不对，是精神状态。）

这个问题延伸一下又可以说到巴黎人。巴黎人不热心，这是那位生在巴黎、长在巴黎的女律师跟我说的。她认为，巴黎人敢这么傲慢、冷淡的理由是他们都知道就算他们这幅嘴脸，外国人还是会来巴黎，因为巴黎有卢浮宫、凡尔赛宫。我接下她的话，总结了一句，"对，外国人来巴黎是为了这里的景，而不是这里的人。"志同道合地点头。她接着说："所以啊，巴黎人在国际上的名声很差。他们确实配得上这样的恶名，这就是他们要的。"大家会心的一笑。

再次被召见之前，女律师带着那位华人出来了。我充当了他们的翻译。现在警察局只给他短期居留，而且是不能工作的短期居留。10月底，他们会被再次召见，另外还要准备一些新材料，其中包括正在学习法语的证明。女律师很不高兴，觉得巴黎警察局很扯淡。我问她，下次如果还不能通过是不是就麻烦了。她说："没关系，那就去行政法院！"哎，看着老伯的背影，我只能说："加油，如果打算一直为法国国库做贡献，那还是好好学学法语吧！"